大约两年前的夏天,我经历了创业的失败,以及女友的分手,我最好的伙伴也离开北京回了老家,我选择一个人出门漫无目的地旅行,当我途经无锡的时候,我收到了一条消息,房东告诉我房子不租了,让我一周内马上搬家。
犹记得那天我坐在酒店的床上,屋里没有开灯,昏暗之中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空洞与绝望,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心如死灰,我没有流泪或是叹息,在近乎凝固的一片死寂之中我和我朋友发了一条信息,告诉她我不想继续活下去了,随后关掉手机,躺在床上,将被子蒙过头静静思索自我了结的方式。
但这一切最终落空了,因为我朋友发觉无法联系我后,通过各种方式获悉了我的位置,报警后十多分钟,警察就敲开了我酒店的房门。
警察叔叔在听我解释了半天后才放心离开,而我朋友喊了当地的另一个朋友盯着我,确保我不会再有什么过激的行为。我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尝试跟他人诉说自己的经历与痛苦,我和那位朋友絮絮叨叨地聊了一个多小时,尽管任何问题并没有得到实质上解决,但至少我觉得自己没有那么难过了。
她用我曾经写过的一句话来安慰我:“既然你已经在世界的最北方,那么未来无论往哪个方向走,都注定是南方。”她告诉我再往前走走看,虽然现在看来一切都糟糕到了极点,但至少不会再变糟了,就不想再等等,看看未来的可能性吗?
于是回到北京之后,我开始强打起精神把所有要做的事情做完:查看卡里还剩下多少能用的钱,顶着烈日去找房子,收拾东西搬家,然后把公司遗留下来的善后弄完,整理手头现有的资源,思考还有什么能做的事情。
虽然直到现在为止,一切依然不算回到了令人满意的正轨,但至少我有了更多面对生活的勇气,你要问我这种在逆境之中的勇气来源于何处,我会说叫做“希望”。
我是典型的那种高开低走的人生,前二十多年的人生算得上顺风顺水,在二十四岁时更是运气爆棚,迎来了某种意义上的“巅峰”。但太过顺利的生活却暗藏隐患,容易让人产生自我满足与倦怠,觉得一切都是很容易得到的,便不再珍惜,在经历了多次错误的抉择后,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之中,不仅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一切,还产生了极度厌世的情绪。
因而从两年前一直到现在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都在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买单,但我却始终抱着一个信念去迎接每一天的到来,就是去实现那些渺小的,看似微不足道却触手可及的希望。例如我会告诉自己电脑里还有一些稿子没写完,我想看到它们出版的那天;有一笔稿费要到了,我想拿到后去吃一家一直心心念念的餐厅;甚至是游戏下个月就要更新版本了,我想看看有什么新英雄新皮肤可以入手……
我不是一个喜欢给自己打鸡血说豪言壮语的人,事实上三十岁之后,“梦想”变成了一个有些奢侈而空洞的词汇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我已经实现过我的梦想了,但支撑我生活下去的理由并不是去构建一个更大更遥远的梦想,而是变成了获得足够的价值感。
我朋友也经常会跟我说,随着年龄的增长,渐渐觉得生活是毫无意义的,每日朝九晚五地上班,用赚的钱去支付房租或是偿还贷款,尽管天天抱怨在做着没有灵魂的工作失去了自己的时间,可一旦有了自己的时间,却也不知该如何去挥霍,往往躺着睡一天或者刷剧看看手机来度过。
这种一眼望不到头的空洞感是让人恐惧的,因而我时常跟人说,去寻找只属于自己的价值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。这种价值感并非社会,家庭乃至任何人赋予你的,例如结婚生子事业有成,赚钱买车买房,扮演一个好子女好父母,好丈夫或妻子,甚至是好领导好员工,当你仅仅为了获得这些结果而不得不去努力生活时,往往获得的只是压迫感与焦虑感。
自我价值感是你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,发自内心真正能产生满足感的事物,对我而言,价值感最好的来源便是创作了,这是一个很辛苦甚至让人极度痛苦的工作,但我从未想过要放弃,因为它所带来的产物只属于你,使你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痕迹,你的所思所想或许在许多年后,依然会被他人所看到,让你短暂的生命某种意义上有了延续性,这是任何其他工作所无可比拟的。
因此短期内不起眼的希望与长期坚持不懈的创作,是我生活勇气的来源,也许每个人的方式都不尽相同,可我们都应该相信,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变化,并且只要活下去就一定能看到变化。
在我极度黯淡的那些日子里,我将一首歌反反复复听了二百多遍,里面有一句歌词是:“I hate the ending myself, but it started with an alright scene”,意思是“我痛恨这结局,尽管一切始于欣然”,因而我不想就此认命,接受这样的设定与结果,只要我有能力去改写它,只要我还有勇气,毕竟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。
生活始终是流动着的,当我回头看经历过的每一年,它也许没有变得更好,但却始终会带给我一些未曾期待过的邂逅与惊喜,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,我可以大声对你们说,你看我终于坚持到了一切云开见日的那一天,幸好当初我没有放弃,而我相信你们也一定可以做到。